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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一十五章 龍陽之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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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原上的夜空,好似覆了一層帳霧煙紗,絲絲片片的薄雲沓沓疊疊,著色介於幽藍與淺藍之間,在遙遠的山丘邊界,似乎還瑩著一線淡紫的光。

軍營中的夜,沒有燈火闌珊,卻有腳步匆匆,經過一夜的踢踏,巡邏路上已經才出一道低伏的草痕。

此時的宣於璟正睡於帳中,他入眠不深,僅是帳簾微微一動的響聲便足以將他喚醒。

翻過側身,他好似眨眼般地睜眼又閉眼。

一瞬之後,眼眸又陡然瞪大了。

“什麽人!?”宣於璟驚得坐起,下意識地握住枕下的匕首。

帳中視線不清,隱約只能看見一道模糊的人影,端坐在距離他床榻不遠的座椅上。

看身影,那人不說話,也不動,就好像一尊佛像似的,令人看不懂他的來意。

就連宣於璟兩腳著地時,對方依舊巍巍坐著。

“你是什麽人?”宣於璟再問了一遍。他小心地往前蹋了幾步,卻不敢貿然靠近。

兩者的眼神終於對上了。

一片漆黑的帳中,閃過兩道銀光,一道是宣於璟手上的匕首,另一道是來人面上的面具。

迎著目光靠去,朦朧當中,宣於璟竟覺得來人的眼神好似在哪裏見過,又好似比他見過的任何眼神都要冰冷淩厲,不帶一絲溫度。

“你要做什麽?”宣於璟已是第三次發問了。

換了一個問法,對方總是有了反應。

看著勤王手上的寒光,宣於崇的嘴角勾起一點弧度,那是稍縱即逝的淡笑,隱在面具之後,旁人根本就看不到。

猛地起身,宣於崇三步兩步已經到了宣於璟跟前,他一拳揮出,是往對方胸口打去的。

拳風,衣擺摩擦的聲響驟起,宣於璟下意識地用握住匕首的手去擋,匕刃還在鞘內,是因為迎面而來的是戾氣,卻不是殺氣。

勤王微微一側身,宣於崇的拳頭正往他的手邊去,眼看著要揮空的瞬間,他拳頭變掌,退了宣於璟一把,另一手在他手腕上使勁一敲。

“哐”的一聲,悶悶地響起。

是匕首落地的聲音。

打一開始,宣於崇瞄準的就是他的手腕。

宣於璟後退兩步,望著眼前收手站定的人,不禁茫然。這一套奪刃的招數,是他年少習武時最常用的。

一瞬間的楞神,宣於崇下一拳又到了。

同樣是迎著他的胸膛而去。

宣於璟急忙閃身,已然極度靠近帳篷邊壁的他,還是被拳面擦過。

趔趄之後,才是他第一拳回擊。

“砰”的一聲,是拳與拳的對擊!震得兩人都麻了,可誰也沒有退縮!

丟掉了匕首,反而使宣於璟的掌上動作更為靈活,才與宣於崇撞過拳頭,趁著稍稍回彈的工夫,他一把抓握,扣住對方的拳眼,左腳一勾,緊接著攻擊下盤。

如果換了別人,這一招應當奏效。

可宣於崇太了解他了,太熟悉他的路數了。

在拳眼被扣住的當下,他已挪動起腳步,硬拉著宣於璟轉過半圈,單手一揚,也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拳。

一場對拳的比鬥,逐漸演化成了角力。

兩人都是一拳被扣,反扣一拳的姿態。微微傾斜著上身,咬緊牙關,青筋微現,就連股肱之力都用上了。

額間滲出涔涔細汗,兩人眉眼的距離不過一臂,凝視著那比刀鋒更寒徹的眼神,宣於璟豈能還不覺眼前人是誰?

“十一……你……?”用力關頭,一個字一個字都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。

稍一分心,宣於璟的手掌就被宣於崇推近了一寸,讓他不得不回神慎對。

“你以前不常教我在對敵的時候不能分心麽?為何你自己做不到?”宣於崇冷冷的聲音第一次在帳內響起。

“十一,你我算是敵人麽?”宣於璟問。

“不算麽?”宣於崇反問。

四目相接。就好像雙眸也參與了角力一般,眼波勝刃,一道道擊出,撞激起的星火看不見摸不著,卻真真實實存在於深瞳當中。

帳篷內的空氣,好似凝固。

而帳篷外,星空朗月如舊,清爽的秋風帶出稍許涼意,卻不至於凜冽。

一隊三人的巡邏兵手持長戟經過,時下已經過了子時,“一”字的隊形雖然有些歪斜,可氣勢猶在。

參差不齊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宣於璟的帳篷。

帳內無光,可帳壁上淺淺的凹凸撞擊,讓人想不留意都不可能。

“哎,這是什麽動靜?”一名高個兒巡邏兵走上前一步,用長戟的尖頭指著帳篷內問。

最前頭的巡邏兵停下腳步,三人都屏息聽了一會兒。

就在一眨眼前還好似有拳腳之音,到了這會兒,又沈靜下去了。

“什麽都沒有啊。”打頭的人道。

“怎麽可能,方才明明有動靜的啊。”

“聽差了吧。巡了一晚上,犯困了?”

“什麽犯困?犯什麽困?我精神得很,剛剛明明就……”第一個出聲的巡邏兵正奇怪著,就見一側帳璧又不自然地晃動了一下。

“你們看,這不是麽?”他說著,脫離了隊伍,往前探去。

帳篷之內,隱隱約約,還傳來幾句對話的聲音。

“你們聽……”他又道。

這時候,就連打頭的也靠過來了。“這不是那幾個京衛令住的帳篷麽?三更半夜的,鬧什麽呢?”

“要不要進去看看?”

打頭的又觀察了幾眼,點點頭道:“也好。”

兩人提著長戟三兩步就到了帳簾之前,正要動手掀開的時候,各自的肩上卻被人輕輕拍了一下。

“誰!?”打頭的往回一看,見是同隊的另一名巡邏兵,剛要跳出口的心臟才又安然回去。

“你小子,嚇死人了!”他說。

“老哥,對不住,對不住啊。”那巡邏兵說。

“行了行了,別說話,就在後面跟著吧。”打頭人道。他剛想轉回身,把註意力集中在帳篷時,方才的巡邏兵又說話了。

“老哥,這大晚上的,又沒有人偷偷入營,帳篷裏頭,有什麽好查的?”聽起來,說話人是不想費事。

“有沒有好查的,不得查過才知道?”打頭的說。

“可是……”小兵吞吞吐吐,似有話說。

“是放屁還是屙屎?有什麽趕緊說!”就連先前發現動靜的高個兒都聽不下去了。

“兩位大哥,我就是覺著,這個帳篷啊,還是別進去的好。”小兵還是支支吾吾。

“為什麽?”高個兒問。

“因為,因為……那個……”小兵難以啟齒,一想起上回,也是在這頂帳外看見的場景——男人親吻男人!

這場面,光是想想,就讓人直犯惡心,全身的雞皮疙瘩如浪潮般往外湧,一波高過一波。

含糊了半天,其餘兩人都直勾勾盯著自己,小兵到底沒能找到合適的言語描述。將長戟往肩上一靠,再用手肘夾住。

他兩手握成拳狀,拳面對攏,而後伸出兩個大拇指來,第一截指節相對彎曲幾下,就好像是兩個拇指在點頭一般。

手勢不多,可表達的意思簡單明了。

“你是說,這裏頭……是那個……?”大高個兒反應過來。

小兵快速地點頭。

“軍營裏有女人?怎麽會呢?”打頭的也不禁問道,方才帳中傳出的說話聲雖然輕,隱隱約約的,可著實不像是女人的聲音。

不得不說,小兵的這一番話非但沒讓其餘兩人後退,反倒讓他們好奇起來。

隨軍出征幾個月了,誰家的男兒不是氣血方剛?

一聽得有女人在營,不看一眼就走,能甘心麽?

兩人收起長戟,正想往瞇著眼往縫隙邊湊,小兵又把兩人拉住了。“老哥,這裏頭可沒有女人。”他急得直擺手。

“沒有女人?你剛才不還說……?難不成,這男人和男人還能……?”高個兒本來說的是反話,可小兵卻在這個時候點頭如搗蒜。嚇得他剛要掀簾子的手好似觸電了一般,陡然一縮。

“男人?不會吧?”天清氣穩,沒有秋風,他卻突覺一身寒意。

“龍陽……之癖?”打頭的也問。

末尾的巡邏兵一個勁兒點頭,點得另兩人直發毛。

“這已經不是第一回兒了,上次看見,就差點害我長針眼。兩位老哥,咱們還是別在這兒惡心自己了。快走吧?啊?”

帳外的腳步聲悉悉索索遠去,勤王與西岐王都無心顧及。

兩人的角力還繼續著,手心拳面都是汗,可誰都不敢松懈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徐徐的,兩人的勁力都虛了下來,終於,在鼎力一推之後,兩人四手,乍地分開了。

緊接著,先揮拳欺身的還是宣於崇。

呼呼的拳鳴隨之而來,就算是兄長,到了這時候,也無心相讓了。微旋著手臂格擋,頂開那一拳,宣於璟後發先至,擡掌便直攻十一的罩面。

突然變快的節奏讓宣於崇不適,一扭頭,躲過了掌擊,卻沒躲開回手倒鉤那一下。

“啪”的一悶聲,宣於璟沒有打到宣於崇的臉,卻是撇落了他的鐵銀面具。

“西疆境內,為什麽不敢以真面目見人?”

宣於璟沈聲問著,打一開始,他瞄準的就是這面具。

原以為是十一對他有偏見,不願正面相對,哪知一擡眼,碗口長度的疤痕觸目驚心,他當即就楞住了。

“十一,你……”

“哼,這聲東擊西,空手奪物之技,到底還是你用得熟啊。”宣於崇冷言回道,毫無停頓地回手揮拳。

這一次,是紮紮實實打在了宣於璟的下顎上!

勤王隨聲側揚,趔趄著往後幾步,餘光中十一的傷痕,讓他再也握不起拳頭。

好在,宣於崇也無心再打了。

“為什麽要瞞我?”他看著宣於璟,語氣平直,帶了隱隱激憤,卻不是質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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